王(wang)陽(yang)明(ming)的一(yi)(yi)生已經告訴我們，總要有人(ren)知其(qi)不可(ke)而為(wei)之，先(xian)從自(zi)己做(zuo)起，漸次聲應(ying)氣求，擴充(chong)到(dao)一(yi)(yi)班(ban)朋友，久而久之，便造成一(yi)(yi)種風氣，影響到(dao)整(zheng)個社會，也(ye)算是(shi)盡了我們的一(yi)(yi)份力了。

最(zui)近讀(du)了(le)(le)呂(lv)崢(zheng)皇皇百余萬言的(de)長篇(pian)歷(li)史小說《天機破》。這是一(yi)部以(yi)傳奇(qi)(qi)手法展現明代思想(xiang)家、陸王(wang)(wang)心(xin)學的(de)集大(da)成(cheng)者王(wang)(wang)陽明至圣(sheng)(sheng)之路的(de)鴻篇(pian)巨制。作(zuo)(zuo)者的(de)想(xiang)象(xiang)力是很有些奇(qi)(qi)異的(de)。該書(shu)固為(wei)小說，但情(qing)節(jie)、人物(wu)不(bu)能(neng)不(bu)取自正(zheng)史，卻又不(bu)為(wei)正(zheng)史所困(kun)囿，而是廣采(cai)博收，搜奇(qi)(qi)記逸，將稗史異聞、街談(tan)巷議熔于一(yi)爐，并加以(yi)推演而抒寫之。其中雖不(bu)乏荒誕奇(qi)(qi)詭之事，驚世駭俗之舉，然(ran)而絕不(bu)失(shi)其現實性(xing)和人間(jian)煙火氣。尤為(wei)可觀的(de)是，作(zuo)(zuo)者把王(wang)(wang)陽明悟道成(cheng)圣(sheng)(sheng)的(de)心(xin)路歷(li)程寫得驚心(xin)動魄(po)，發人深省。一(yi)個(ge)活脫脫的(de)人物(wu)，披荊斬棘(ji)，穿越幽長的(de)心(xin)靈暗(an)夜，出現在我(wo)們面(mian)前，如暗(an)室一(yi)炬，驅(qu)散了(le)(le)籠(long)罩在我(wo)們心(xin)頭的(de)陰霾(mai)。在這里(li)，作(zuo)(zuo)者不(bu)僅(jin)賦予王(wang)(wang)陽明一(yi)種(zhong)神(shen)圣(sheng)(sheng)性(xing)，而且標示(shi)了(le)(le)人可以(yi)達到(dao)的(de)精(jing)神(shen)高(gao)度(du)，這讓當下以(yi)尊重人性(xing)為(wei)理由(you)放(fang)縱自己的(de)我(wo)們，不(bu)能(neng)不(bu)感到(dao)無地自容。

當我沉浸在作者富有魔力的語言所營造的情感世界中的時候，一直在想一個問題，為什么一個生活在距今大約500年前的人的思想，仍然具有打動我們的精神力量，并使我們產生共鳴？他的思想真是一服救世良藥，真能重建社會道德秩序嗎？這個問題也許可以從兩個方面去考慮。一是思想、道德、人格修養是否具有超越歷史時代的“普世價值”？二是我們這些渾渾噩噩的眾生有沒有治病療疾的愿望？愿意不愿意拿王陽明的“心學”試一試？王陽明有一句名言：“破山中賊易，破心中賊難。”以前曲解為他對農民起義的態度，要從根本上解除農民反抗暴政的思想武裝。其實，王陽明所謂“心中賊”，未嘗不是每個人心中常有的遮蔽了“良知”的私欲。破“心中賊”，就是破除私欲，恢復人的赤子之心，知善惡，知榮辱，重新設定人生的出發點和歸宿。誠如康德所言：“在我上者燦爛星空，道德律令在我心中。”

梁啟超是王陽明學說的推崇者。他曾告誡青年學子，一個人，要為自己的身心尋一個安頓處，要在社會上負起自己的責任，“須是磨煉出強健的心力，不為風波所搖；須是養成崇高的人格，不為毒菌所腐”。而這種精神的養成，在他看來，“最穩當最簡潔最易收效果的，當以陸王一派的學問為最合適”。他從四個方面來說明王陽明學說對于人格修養的有效性。其一，“致良知”。

簡言之，即良心發現。也就是說，我們的良知（良心），由于氣稟所拘，人欲所蔽，往往會失去本然之善，致良知便是把曾經失去的良心找回來，使我們的行為有所依據，所以又說：“良心就是你的明師。”其二，重實驗。說到底就是“知行合一”，學問不(bu)(bu)止于書本，而是(shi)(shi)推致良(liang)知到(dao)實際(ji)事務(wu)中(zhong)去，解決實際(ji)問題。我們看他所取得的(de)(de)軍功(gong)政績，或能體會(hui)其(qi)中(zhong)的(de)(de)奧(ao)妙(miao)。其(qi)三，非(fei)功(gong)利。王陽明的(de)(de)意思不(bu)(bu)是(shi)(shi)不(bu)(bu)要利益(yi)，不(bu)(bu)要事功(gong)，而是(shi)(shi)不(bu)(bu)肯把個人的(de)(de)毀譽、得失、利害等等看得太重(zhong)，總要以社會(hui)國家利益(yi)為重(zhong)。其(qi)四，求自(zi)(zi)由(you)(you)(you)(you)。這(zhe)里(li)所說，恐(kong)怕不(bu)(bu)是(shi)(shi)向外界求自(zi)(zi)由(you)(you)(you)(you)，求肉體的(de)(de)自(zi)(zi)由(you)(you)(you)(you)，而是(shi)(shi)精神的(de)(de)自(zi)(zi)由(you)(you)(you)(you)，良(liang)心(xin)的(de)(de)自(zi)(zi)由(you)(you)(you)(you)，求心(xin)安而得大自(zi)(zi)在。如果放縱(zong)自(zi)(zi)己的(de)(de)肉體，似乎(hu)得到(dao)自(zi)(zi)由(you)(you)(you)(you)了，但良(liang)心(xin)不(bu)(bu)安，一生一世都在痛(tong)苦(ku)之中(zhong)，莫由(you)(you)(you)(you)自(zi)(zi)拔(ba)，反而做了自(zi)(zi)己軀殼的(de)(de)奴隸，哪里(li)還(huan)有自(zi)(zi)由(you)(you)(you)(you)可言(yan)呢(ni)？

梁啟超所言，固然是要給(gei)當時的(de)青年指一條安頓身(shen)心的(de)途徑(jing)，卻也(ye)揭(jie)示了王(wang)(wang)陽(yang)明(ming)學(xue)說針(zhen)對當下(xia)的(de)現實意(yi)(yi)義。如果我們(men)還(huan)想(xiang)為(wei)自己(ji)，為(wei)這(zhe)個民族(zu)和國(guo)家盡(jin)一點責任，不(bu)甘心就此墮落下(xia)去，那么(me)，現在請出王(wang)(wang)陽(yang)明(ming)，不(bu)是正(zheng)當其時嗎？與其抱怨、牢騷(sao)而茍(gou)活，何不(bu)振(zhen)作精神，求(qiu)一種(zhong)更(geng)有價值，更(geng)有意(yi)(yi)義的(de)活法？王(wang)(wang)陽(yang)明(ming)的(de)一生(sheng)已經告訴(su)我們(men)，總(zong)要有人知其不(bu)可而為(wei)之，先從自己(ji)做(zuo)起，漸次聲(sheng)應氣求(qiu)，擴充(chong)到一班朋友，久(jiu)而久(jiu)之，便造成一種(zhong)風氣，影響到整個社會，也(ye)算是盡(jin)了我們(men)的(de)一份力了。